朝阳书友文章选—我也狗年说狗
【发布时间】:2006-06-09
李 风
狗年到了,人们照旧又开始拿狗说事。
狗是跟人最亲近的动物,可说的很多。但这似乎不是关键,现在还有什么东西不能拿来说事,什么东西不能拿来赚钱,恐怕很少。只是用生肖做文章怎么算也有两轮了,二十多年说的人照说、卖的人照卖,拜托了,来点儿新鲜的好吗?
我也没新鲜的,我也狗年说狗。
狗跟人最亲近,狗还可以帮人们做很多事情,看家、牧羊、打猎、拉橇、搜救、侦查、缉毒、导盲、病理试验等等,1957年代替人类冒险进入太空并一去不返的就是一条叫做莱卡的小狗。狗是人类的朋友,是一种高尚而伟大的动物。但不知为什么在中国人的意识里,狗的名声却很恶劣,经常被用来贬损他人。譬如鲁迅不光以杀章士钊祭了“痛打落水狗”的精神大旗,还创造了“乏走狗”这个怪词,至今还有人用,还有生命力。文革期间最常见的口号之一就是“打倒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”,连英文的我都会:“Down with the US imperialism and its running dogs!”还有一句话叫什么“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”,大家人云亦云的,好像谁也没去追问典出何处。
不光狗屎,狗身上所有的部件没个好。狗头是助虐的军师,文革后专门扣在了张春桥脑袋上。还有,狗眼—看人低,狗嘴—吐不出象牙,狗肉—上不得台面,狗胆可以包天,狗肺但配狼心,狗尾岂能续貂,而狗腿则是汉奸的别称,等等。北洋军阀张宗昌有个外号“狗肉将军”,又叫“三不知将军”: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枪、有多少钱、有多少姨太太。他一天学没上过却非要做出个文武兼修的样子,还要写诗。下面就是其代表作之一《游泰山》:
远看泰山黑糊糊,
上头细来下头粗。
如把泰山倒过来,
下头细来上头粗。
这让人不禁想起张打油的那两条狗:黄狗身上白,白狗身上肿。还是拿狗给他个评语吧:狗屁—不通!
小时候学《从百草堂到三味书屋》,记住一句“笑人齿缺曰狗窦大开”;血统论盛行时,黑五类出身的全成了“狗崽子”;“声色犬马”是玩物丧志的指征;交友交些“鸡鸣狗盗之徒”,交成“狐朋狗友”、结成“狐群狗党”;做官做到“鸡犬升天”,给自己挣个“狗官”骂名……人们常用的话语中还有狗仗人势、人模狗样、鸡零狗碎、狗苟蝇营……还有什么狗日的、狗娘养的、狗改不了吃屎、狗咬吕洞宾、良心让狗叼去了等等。据鲁迅文章称,俄语有一句骂人话径可译成中国国骂“他妈的”,但译成日语则成了“你的妈是我的母狗”……说了这么一大堆,好像一句好话都没有。
其实外国也有不少以狗骂人的现象,譬如马克•吐温就曾说过“美国国会中有些议员是狗婊子养的”。这话被公诸报端后,立即引起国会议员的愤慨,纷纷要求马克•吐温声明道歉。于是马克•吐温改口说道:“日前小的在酒席上发言,说有些国会议员是‘狗婊子养的’,事后有人向我兴师问罪,我再三考虑,觉得此言是不妥的,故特登报声明,把我的话修改如下:美国国会中的有些议员不是狗婊子养的,幸祈鉴谅。”大师就是大师,骂人都是一流的。
狗也不光是用来骂人的。1968年我去山西插队,发现当地人最爱以狗取名,有狗娃、狗生、狗欢、狗旺、狗乱、狗群、狗蛋、狗剩、狗存、狗换……仿佛是用狗组词的一个总汇。这不是图腾崇拜,是取个贱名保保平安。好像日本也有叫犬养的,是不是也这个意思?
十几年前,漫画家彼得•斯坦纳在美国《纽约客》(New Yorker) 杂志上发表了一幅漫画,标题是“在互联网上,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。”(On the Internet, nobody knows you're a dog.)现在,随着互联网的普及,这句名言几乎世人皆知,这幅漫画也成了在网络科技领域被复制最多的漫画。
互联网上还有“搜狗”,搜狐网的搜索频道。前几天听说张朝阳发布了一道搜狗令,要年薪10万元寻"搜狗"代言狗,生生要打造出一只天价狗来,就是不知道除了“汪汪”之外,狗能代什么言。网上还有个“酷狗”音乐网站,它的logo是一只小狗听音乐,与当年日本胜利收音机标识不一样的是,一个是小狗,一个是大狗,小狗听的是耳机而大狗听的是留声机。
在文学作品中也有不少是描写狗的,当然写狗是表象,写人才是实质。这些作品中我看过而又受到感动的有杰克•伦敦的《雪虎》、《荒野的呼唤》,屠格涅夫的《木木》。还有郭路生的那首诗,《疯狗》,下面是其中一节:
我还不如一条疯狗!
狗急它能跳出墙院,
而我只能默默地忍受,
我比疯狗有更多的辛酸
郭路生是我仰慕的诗人,他的《相信未来》感动过我们所有知青。我与他同年,但多年来缘悭一面。1972年他精神失常,现在可能还住在精神病院里。上面那首诗是1978年写的,应该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。
2001年,整个日本被一只名叫可鲁的导盲犬所感动。它的一生被摄影师秋元良平拍摄下来,从出生到死亡,秋元一直用镜头跟踪可鲁的生活,最终编辑成《再见了,可鲁》一书,此书在日本畅销200多万册,台湾和韩国也都销量上百万,被誉为“感动一亿亚洲人心”的超级畅销书,在日本刚一面市就创下了8个月内连印13次的记录,成为摄影和散文类图书销售的一个奇迹。根据《再见了,可鲁》拍摄的电影《导盲犬小Q》更是成为去年国内上演片子中值得一看的一部。我手头有这部片子的光碟,一直没时间看,看来要等狗年了。
报纸上说,现在不少人要在狗年年初结婚,还要赶在狗年生狗娃,实在生不了狗娃就生猪娃。如此说来生肖迷信真是愈演愈烈了。现在中国人什么都信,生肖、血型、星座、数字、皇历、风水、算卦、面相、手相、解梦、秘方、咒语,甚至还有厌胜之法(电视新闻中看到,这类物品已作为玩具出现在小学生手中),五花八门。出门在外更是见山进香、见庙磕头,竟是连哪一宗哪一派都搞不明白。实际上,与其这样没头苍蝇似地胡搞,还不如真正皈依某一种成熟的宗教。而对于那些执迷不悟者,来点狗血或许管用。(注:据说狗血淋身可以祛邪。)